临潭:洮州“八零后”手工银匠的传承
他,小学文化,出身农家,却是洮州传承民族工艺银饰藏式首饰加工的专家,也是甘南州金属加工技艺非遗传承人。他手中的羊角锤不时叮叮当当响却敲写着整个家庭的衣食无忧,或在高阳烈照下、或在昏黄灯光中、或在自家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黑房间里。从此,这个小房间成了一名手工艺人传承手艺的庇护所,也只有这儿,使得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有足够耐心去雕磨时光。他是一名洮州银匠艺人,名叫申永喜,地道的“八零后”。
申式银饰加工手艺经过七代传承,已经有400余年历史。申永喜从13岁小学毕业后就跟随父亲申昌才学习银饰藏式首饰加工,辗转23年时光。刚开始,作为初学者的他,有过许多迷茫的日子,也常常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老是坚持让他学习这样枯燥乏味的活儿。为此,他每每按捺不住,没学一会就得跑出去玩,受了父亲许多批评与谩骂。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最终叫醒了不怎么懂事的他,父亲执着的坚守最终也感化到了他。他决定下决心好好去学,一遍遍铸炼、一声声的捶打、一丝丝的焊接……学习使他忘记了秉性,磨灭了急躁的性格,变得相当有耐心。
“历时八年才算能接下所有的活儿,那时候条件艰苦,只能在平时出去打工做些钢筋活。接到零活了年迈体弱的父亲能做的就做掉了,做不了的“大活儿”都得我年前回来做。”申永喜回想起那段岁月,眉头紧锁着。在外人眼中活似乎很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可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多么难熬的八年岁月,每每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可喜人的是,手底下的轻重却越来越恰到好处,手艺在勤奋和汗水下日益精进,从他手中出来的活儿也越发能满足顾客的心。
2012年,父亲的去逝使这个平凡家庭的天塌了下来。生活的重担瞬时压在了他的肩上,养家的责任使他不得不赶快做决定,是丢掉这门传统手艺去外面打工闯荡还是留在家里继续坚守。经过反复思索之后,他决定了放弃外面漂泊的生活,待在家中继承父亲遗志,潜心于银饰加工,这一坚守就是七年。
“忽然成为了家中的顶梁柱,我感觉既害怕又坚定。害怕技艺不精,养活不了一家老小,传下来的手艺也会在我手中‘断送’。坚定,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可以继承和改良传统手艺。”父亲离逝后的那几年是申永喜最勤奋、最努力的日子。每天天还没亮,申永喜就在小黑屋里照着灯画图,思索着、揣摩着,在他眼里,传统的手工银饰作品必须得创新,才能不断适应着顾客的需求。深夜更有零碎活等待着他,昏暗的灯光,成就了一名传统手艺加工的改良者。
现如今,每年周边村镇慕名而来的顾客可谓络绎不绝,但因工序繁杂,接的活也是寥若晨星。“尤其入冬后,接的活很多,因为模子是松胶做的,不晒不软,所以“大活”都得在太阳暴晒下完成,手工活基本上都得依靠这个模子,这可是我的宝贝啊!”申永喜手底下一边忙活一边告诉笔者。
申氏银饰藏式加工技艺深受江淮文化的影响,由绘图到制作完工有二十几道工序,品种多样,包括耳饰、颈饰、胸饰、腰饰、臂饰等。在制作过程中逐渐将洮州独特的山山水水及多民族宗教文化元素融入到工艺饰品中,汉族妇女的首饰主要有银簪花、鬓花、耳坠、手镯、鞋扣、围裙扣等;回族妇女的首饰主要有耳环、戒指、牙签、胸护等;藏族妇女的首饰主要有耳坠、曼珑、乃勾、腰带(恰玛、尕无、珑国);“三格瑁”妇女的主要首饰有阿珑银钱儿、十二象银钱儿、脖钮、单双耳环、戒指、手镯、银鸡、银泡儿。
从银饰当中可以窥见藏族的历史文化和宗教信仰,它不仅是人们婚丧嫁娶等节庆时节不可或缺的饰品,也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其中,申永喜每年接的最多的当属“三格瑁”妇女的藏式银饰了。因为周邻地方的妇女发式多为三根辫子,所以谓之“三格瑁”。已婚妇女中间辫子上佩挂一串银质牌子,或在辫子中部坠以圆形银环,或坠以碗口大的银钱和葫芦形银饰,上嵌宝石,谓之“阿珑银钱儿”。
在铁锤与银片反复碰撞敲打中,时间已渐渐流逝,但就是我们外人看来如此“枯燥单一”的工作,对于手工银饰加工师傅们来说,仿佛乐在其中。随着机械化加工技艺的兴起,这门在火中练就的传统技艺,已渐渐留不住年轻人继续来传承。但申永喜不这样认为,“手工首饰加工比起机械化制成的成品来说,虽然不如成品耐看,但是其中饱含着足够的赤诚,原料收的都是老银子,老银子才结实耐用。现如今我上初中的大儿子申玉凯在假期的时候,也成了我的帮手,孩子很朴实,也很有耐心,现在已经跟着我做了三四年时间了。以后就是读书成材了,手艺也不会丢。”想起这些,申永喜打心眼儿里高兴。
当传承纯手工工艺文化的脚步逐渐远去,仍有一群执着的工匠在用自己的双手,用心雕琢着一件件手工艺品,给予它们温度,赋予它们灵魂。银饰文化绵延数千年,现如今传承下来的工匠手艺已少之又少,但诸如申银匠这样的传统手工艺人,正在用他们的坚守,敲击着每件作品,传承着洮州文化。在他坚毅的眼中,我似乎看到了,洮州古老的银饰藏式首饰制作工艺不会失去,而会永远传承。